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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懂/咕咚] 我也曾是有猫的人(上)

*全员存活,私设且OOC。

*本文预计两发完结,本篇李懂个人向描写篇幅较大,不喜慎入。

*百粉点梗中来自 @红龙_0 伙计的梗,望喜欢。



李懂经常说,我也曾是有猫的人。

 

后来呢?

 

“后来那只猫,丢了。” 

 


(一)

 

基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溜进来几只流浪猫,别的地儿也不去单在后厨附近溜达,食堂的大师傅赶过几回都不见成效,后来索性放任自流。偶尔投喂的一些饭菜猫儿们也不嫌弃,说在哪儿吃就在哪儿吃,吃完了还打扫得干干净净,就这么三两趟下来竟也混成了后厨的常客。

 

最先接触它们的是杨锐,但最先发现他们的却是李懂。

 

后厨的空地上辟了一块菜园,是春天时徐宏拉着蛟龙的精英们一起开垦并播种的,里头种了些简单的瓜果蔬菜和几盆小花儿,一亩三分地儿收拾得整整齐齐,春夏秋冬都带点色儿,好看得很。只要在基地的日子,杨队长每天午餐过后都会例行视察他们蛟龙一队的“私有财产”,就是在那时候产生了接触——猫儿们用完餐后蹭着杨队长的裤腿挨个儿走了过去。

 

“队长,基地里养猫了吗?”

 

杨锐回到宿舍正打水洗脸,李懂从笔记本里抬起头来打量了他两眼,眼尖地发现了线索。

 

“咱们基地靠海,鱼多,有猫也不稀奇。三点,欸我赢了,石头下午你帮我打饭啊,别赖账。”

 

罗星“咻”地把最后一颗棋子归位,并对他观察员“不谨慎”的结论补充上另一种看法。徐宏收拾着棋子和棋盘,问李懂是怎么发现基地里有猫的。观察员同志手里的水性笔指向了杨队长,说队长裤脚上有几根猫毛。

 

“猫毛?哪儿呢我看看。”

 

桌子底下伸出一把镊子,杨锐被牵住裤腿时好险没一脚踹过去。陆琛从桌子空儿里钻出半个身子,用镊子进行了一番“取证”。

 

“真有欸,还不止一只。白的灰的橘色的……队长,你掉猫窝里啦?”

 

“基地怎么会有猫窝,陆琛你蹲那儿像什么样子,赶紧出来。”

 

“桌子底下一颗小螺丝松了它老响动,螺丝刀太大我就用镊子试试。懂啊,挪个地儿让你哥我……出来。”

 

医疗兵往桌子外腾挪也不忘保护手里采集的“证物”,庄羽怕他后脑勺磕在桌沿再闹出个“医者自医”的笑话,也跟着挪开椅子用胳膊去护着他。陆琛蹲久了又起得猛,腿一软,脑袋没磕桌子上,软绵绵地倒给通讯兵的胳膊撞出一小块淤青。

 

“嘶……陆琛,晚上你给我洗袜子啊。”

 

“成成成,我给你洗。欸你们看啊,真是猫毛。”

 

随手拖过刚才厮杀激烈的棋盘,陆琛把镊子上的几根细毛摊平展开,灰的、橘色的、白的,不下三只。徐宏看了看桌上的猫毛,又去笑正低头打量自个儿裤腿的杨锐,队长,警惕性还有待提高。别光顾着看菜园儿,周遭“敌情”也不容忽视啊。

 

“眼睛挺尖啊懂,说说,怎么发现的?”

 

罗星抻长手臂勾过了桌前埋头苦学的观察员,顺便呼噜了一把他毛乎乎的脑袋。李懂用水性笔挠了挠刚剃的板寸,思来想去还是选择用一种最直白的方式来解答这个问题。

 

“我也曾经是有猫的人。”

 

“你还养过猫?什么品种?”

 

“不知道。”

 

“那……后来呢?”

 

后来啊。

 

“那只猫,走丢了。”

 

 

(二)

 

午饭前下了一场不大的雨,李懂在厨房掰着豇豆还没来得及数清楚被雨水打落的茉莉花,天就放晴了。奶奶接过菜篮子,拍拍孙儿的小脑袋让他去菜园里摘些青红辣椒来。推门便是一阵凉风,七八月的天儿正热得人毛焦火辣,也就只有这雨后初晴的当口儿能凉爽一点儿,等太阳晒透了土地,又是蒲扇当摆设,满头汗直淅。

 

屋檐落下的雨滴正敲在脑门儿中央,李懂伸手抹去了水珠踩上那一条爷爷亲自开辟、铺垫的小石板路。坎坷不平的石板纹路间还汪着浅浅的水光,骤雨初歇,留下一点含羞带怯的温柔。茉莉花被打落了两三朵,李懂蹲下身子将落花拾起,爷爷说了,“落红不是无情物”,所以不能任其“化作春泥”,要好生安置它们才行。

 

李懂知道爷爷是个文化人,早年间大学里任教,最熟悉的便是文字和诗词。以前小,老师教什么他就听什么,也没想过课本儿上的诗词能有别的解法儿,头一回见识文字的博大精深也是因着暑假被“寄存”在爷爷奶奶家。那回是因为什么事儿来着?李懂弹了弹花瓣儿上的水珠,试图扶起那一片软若无骨的花瓣儿。

 

哦,想起来了。是因为他念了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就这还是从爷爷的那本词集里看来的。

 

爹妈总有忙不完的工作,以至于从小学的第一个暑假开始,李懂的寒暑假到后来的国庆节五一节等等大大小小凡是和“假期”沾得上边儿的日子,都是在爷爷奶奶家过的。城市中心的住宅区到山间的田园居,李懂跟着他的爷爷奶奶见识到了什么是“生活”什么是“安享晚年”。

 

后来他发现,在数不清的寒暑之间,他还看明白了所谓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小升初那个暑假,搬家时爷爷什么都不在乎,唯独宝贝那两大箱子的书。新家的客厅里,奶奶收拾着杂物对她坐在地上孩子般抱着书的老伴儿哭笑不得。这书又丢不了,你来帮帮我不行吗?李懂那时候正在擦桌子,就见他被人称作“老顽童”的爷爷瞪圆了眼睛头摇得像他玩过的拨浪鼓。

 

“不成不成,它们也认生咧,我得陪着它们才行。”

 

奶奶“哀叹”一声“家门不幸”,晚饭怕是赶不及趟儿咯。“老顽童”闻言笑眯了眼,招呼过自个儿的小孙子,等李懂凑近了,他才万分怜惜地把书交付出去,并特意嘱咐“你要好好陪着他们,等爷爷哄好了奶奶就来跟你交接。”

 

稀里糊涂就被交付了“重责大任”的李懂同学只得抱起那摞书坐在热乎乎的凉席上望着后院一片还没开垦的泥土地发呆。那头爷爷已经“娘子”“夫人”变着法儿唤了好几声,奶奶没应他,爷爷又唤了几声“夫人”,边打起帘子出了卧室。顺手搬过两把椅子,道了句“啊,夫人!今日闲暇无事,你我夫妻同坐。”[1]

 

随后跟出的奶奶满脸都是无奈,却掩不住嘴角弯弯的弧度。李懂歪头看着奶奶,想起之前爷爷说的那句“你奶奶呀,年轻时可漂亮了。那一对儿小梨涡能把人活生生吸进去,欸呀,我这一辈子就呆在她梨涡里‘醉生梦死’咯。”

 

老夫老妻的坐在后头商量着那一大片土地该怎么运用起来,李懂撑着腮听他们说。怀里的书捂得热热乎乎,他自个儿都冒了汗。实在是累了,李懂把其他的书放在凉席上,膝头摊开了一本词集。正巧就是那首“人生若只如初见”。小孩子家家,还不能领会其中深意,只觉得这话听起来好,“初见”,爷爷奶奶的初见应该是挺好的吧?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2]

 

阴阳顿挫,感情十分充沛。

 

后头的谈论戛然而止,蝉鸣三声,随之是一阵放声大笑。

 

“欸哟欸哟,夫人呐,吾家小孙已长成啊。”

 

“尽胡说,哪里就长成了?别让懂儿抱着你那些书看,还早呢。”

 

“夫人此言差矣,既已有感而发,那便是时候到了。欸,不要那么紧张,跟他说个明白权当长见识不好吗?”

 

“你跟他说去,可别胡说歪扯,误了学业要拿你是问的。”

 

好说歹说哄得奶奶进了厨房,爷爷盘起腿把孙儿挤到一边儿去,伸手点点还摊在膝头的书问他,念出来了知道是什么意思吗?这上哪儿知道去呀,不知道。本着勤学好问的态度,李懂摇了摇头,肉嘟嘟的脸颊上腮帮子打了两个晃。那你觉着是什么意思,刚才又为什么要念这么一句?扇骨敲击在掌心里有清脆的声响,爷爷也不急,看着那片土地像是在琢磨种点儿什么。

 

“就觉得好,觉得‘初见’是好的。又想起您说奶奶年轻时漂亮……”

 

爷爷笑了,扇子转而敲了敲孙子的头。想法儿是好的,却也不尽然,谁告诉你“初见”就一定是好的呢?我跟你说啊,我和你奶奶的“初见”可谓是“烽火连天”。咋的呢,你和奶奶还交上火了?

 

“交什么火啊,我们俩那时都是辩论社的社员,她是正方我是反方。第一次见面儿就是辩论场上,你说是不是‘烽火连天’?还有,你也少看些电影,交火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那这‘初见’也不好啊……怎么还说‘人生若只如初见’呢。”

 

“简单来说就是比较难忘,好赖就先摆一边儿去吧。其实你对你讨厌的人也能这么说,反正文字又不止一种解法儿。再说要真是都念叨着‘人生若只如初见’,那有些人就活该‘秋风悲画扇’。”

 

“秋风悲画扇,什么意思?”

 

“这个秋风悲画扇啊——”

 

“吃饭啦,老头子!我跟你说了别扯些歪理,懂儿还小有些字儿都没认全呢你跟他说那些干什么!懂儿啊,别听你爷爷胡咧咧,来帮奶奶盛饭。”

 

得嘞,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三)

 

或许是那句“活该‘秋风悲画扇’”太深入人心,那个暑假过后李懂对他的语文课本产生了质疑,且质疑的态度一直保留到初中,并在接触了“阅读理解”这个题型后愈发势不可挡。恰是敏感多思不喜束缚的年纪,离经叛道说不上,心里头小九九倒也藏了不少。又兼之有个“老顽童”三不五时地“推波助澜”,把“怀疑”的种子夯实地扎进了幼小的心灵。每每读到“断肠人在天涯”,都要眼眶一酸,更遑论试卷上那些精挑细选的美文,词句轻轻柔柔就缠在了小伙子的心尖尖上。

 

同学里有不少人在私底下“抱怨”,说这阅读理解吧“阅读”很愉快,“理解”特艰难,明明读出来是这样一种意思,最后标答一看,欸嘿,八竿子打不着。“这到底是标答有问题啊还是咱脑子有问题?”“当然是标答有问题”,李懂垂眉低眼对齐着试卷的边角,丝毫不介意人家看到他“万里江山一片红”的阅读理解题,“文字这东西哪有什么标答,一个人一种读法,偏要去套个框子还不如往上写数学公式呢。”

 

“有标答就是最大的错”,这一超前又叛逆的发言使得李懂在班里头登时名声大噪,老师心里的好学生,同学眼里的乖乖仔,终于在初中的第二个年头迎来了他有些迟到的“叛逆期”。语文老师听到此番言论倒是抚掌而笑,直说这小子有点儿意思。“不过咱们毕竟要应试,该学的还是得学。”办公室门外,李懂低着头轻声细语应了话,随后隔天的期末考试中,从古诗词到阅读理解他照样儿答得“红光满卷”。

 

前两天他从似笑而非的语文老师手中接过卷子,神情坦然,不把“家长要签字写分析”这一要求所带来的震撼往心里去。反正爹妈也没工夫去分析他的试卷,正好去找“老顽童”掰扯掰扯。什么文字没有标准答案,这不憋着劲儿坑人呢吗,还坑的自己亲孙子。是不是亲爷爷了还?

 

照旧收拾起行李,李懂顶着烈日“哐当”推开了那扇木门,客厅里没人,箱子往地上一放抽出试卷他就满屋子寻摸。最后招呼声儿从后院传来,小伙子抹干了头上的汗登时就瞠目结舌:去年还一片荒芜的空地,现在茉莉花飘着香,西瓜泛着绿,连葡萄架子都搭了起来,爷爷站在墙角的水井边拉上来一个桶,就手把脖子上的汗巾丢进桶里打湿再拧干。李懂瞅着爷爷一副老瓜农的打扮,差点儿就想不起来这位老人曾经西装革履之下的儒雅和风趣,这也太朴实了……

 

“满屋子嚷嚷什么,大热天儿的不嫌嗓子躁得慌啊。你奶奶上街买菜去了,来,先擦把脸,瞧瞧这给晒的,不知道的以为你枫叶儿成精了呢。”

 

“建国后不许成精。”

 

“迂腐了不是,往前给你看的《聊斋志异》《子不语》《山海经》都塞废纸箱里去了?赶紧擦擦。”

 

李懂接了毛巾躺进了屋檐下那把摇椅,井水浸透的毛巾凉爽湿润,盖在额头上随着风一吹,能舒坦得直哼哼。爷爷搬来个小马扎坐在他旁边儿,头上的帽子摘下来当扇子摇,一边儿把他手里头攥着的卷儿拿过去摊开在膝头,眯着眼可能是在审题。

 

一时间两厢无话,李懂嗅着鼻尖儿一点凉凉的清甜,感慨着这老夫老妻真有生活意趣,茉莉花儿都倒腾出来了。若是没有乍然而起的笑声,他还真能体味一点儿“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3]的意境。

 

“你这卷儿答的,我都不敢给你签字写分析了。”

 

湿哒哒的毛巾“啪叽”落在了肚皮儿上,李懂稳住摇椅双目圆睁,脑门儿上大写加粗高亮的字体表明了心计“爷爷,你不能这样儿!”老爷子拿帽檐儿拍了拍试卷上通红的字迹,啧吧两声,说你这解读倒有点儿意思,“可惜和标准答案十万八千里啊,难怪老师不给你分儿。”

 

“可是……‘文字不止一种解法儿’,这是您教我的。”

 

“对,我教你的。可你的老师们把文字放进了‘规矩’里,你作为学生就得依样画葫芦,走进那个方圆中。这作文写的,‘我觉得上次的那篇文章不该是标答那样去理解,因为文字若有了界限,思想就多了禁锢’,啧,话说得挺好,就是不该往上写。”

 

“作文不就是想写什么写什么吗,‘我手写我心’,错了?”

 

毛巾在短裤上洇开一片水迹,凉得李懂大腿直打颤。爷爷拎起毛巾搭在扶手上,把试卷递回去,叹了一口气,背着手起了身,塑料拖鞋在水泥地上挨蹭出一串不轻不重的声响。李懂眼睛跟着爷爷转,直到老人家站定在面前,挡住了太阳。

 

“没错,但是李懂啊,”爷爷叫了他一声,他一般都叫他懂小子或懂儿,尾音上翘的弧度里蕴满了长辈的疼爱和骄傲,这次爷爷唤他“李懂”。

 

“李懂啊,你已经过了‘童言无忌’的年龄了,得学会‘藏’。藏什么呢,藏拙、藏心,也要把话藏起来。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你,不是每个人都会包容你,什么该说什么该做,这杆秤啊你要摆摆稳。”许是他的眼神太迷茫,又或是爷爷觉得自个儿语气过于严肃,阳光透落的瞬间,李懂听见了爷爷低声的笑,“说话太多的孩子,是要被打屁股的。”

 

原来如此。



Tbc.



[1]:出自相声《窦公训女》

[2]:出自纳兰性德《木兰花令·拟古决绝词》

[3]:出自王籍《入若耶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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